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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葛武将煎好的药端进来:“公子,还得稍稍放一放,有点烫。”
“好。”
药汁黑稠,还散着一股酸苦气,谢琢已经很习惯,继续练字。
放下药碗后,葛武没有走开,汇报道:“进出凌北的商队带回了消息,最近北狄上下戒严,过去的商队不仅要被搜身、清查货物车马,还会被征重税,甚至已经死了好几个人。6将军的意思是,安全为上。”
“嗯,让昌叔就按照6将军说的办。”
衡楼的商队通常是将大楚的茶叶和漆器瓷器等卖往北狄,再从北狄运回药材、皮毛甚至矿藏,而衡楼产业广布,只是短时间内少派商队来往北狄和大楚,不会有什么影响。
“另外,户部计划调往凌北的粮草肯定不够,你告诉昌叔,让他继续收购粮食。现在正是春耕,若不好收粮,粮商富贾仓库中去年前年的粮食也可以给出高一点的价格。”
谢琢写完十页纸,搁下,取湿布巾擦了擦手,又叮嘱,“粮收上一部分后,就可以开始66续续往凌北运,边境断不得粮。”
葛武把谢琢说的都一一记下,生气又想不明白:“我是真不明白,边境将士用命垒城墙,为什么安闲度日的人却如此吝啬,连饭都不给吃饱!”
“人便是如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都有私心。”
谢琢手指触了触药碗,觉得不烫了才端起来。
宋大夫几个药方用的都不是寻常的药物,有的辛辣,有的凉,有的喝下去后,舌头都麻。难得这一次的方子除了有点酸以外,没有别的怪味。
喝完后,葛武将药碗端走,谢琢含了一块糖,压下舌尖的苦味。
糖还没吃完,6骁便来了。
见他革冠高束,一身麒麟服穿得规整,谢琢疑惑:“今日进宫了?”
6骁一进门就去握谢琢的手,一边漫不经心道:“没有进宫,去了一趟户部,我好歹顶着侯爵,虽然勋贵和朝官的品级各算各的,但勉强也能用上一用。”
“是去盯着户部给粮了?”
“延龄好聪明!”
6骁将自己的手指扣进谢琢指间,抱怨,“户部的人都滑得很,要是不盯着,他们能想出一万种法子盘剥。还有,存了三四年甚至霉了的粮食,他们也敢充作军需送往边境。以前我还在凌北时,不是没见过,纸上写着一百石,实际上一百石中能给人吃的,不足三分之二。”
朝中之人,最会揣摩上意、观望风向。在确定了咸宁帝对凌北6家的态度后,就知道这件事的尺度和下限在哪里,且料定,就算粮食霉不能吃,6家也不敢再上折子向咸宁帝讨粮。
“我既然在京中,也该挥挥作用,不然他们还以为6家真的无人!”
“嗯,”
谢琢给6骁出主意:“七天前,户部尚书范逢的夫人打死了一个雇佣的良籍婢女,不过又有人说,是范逢亲手鞭笞,致其暴毙。后来范家赔了些银钱给那个婢女的家人,这事就不了了之了。若这件事被御史知道,少不得被弹劾。”
6骁眼睛一亮:“这就是能用作要挟的把柄!”
“对,若御史弹劾,范逢失大臣之体,违朝廷之法,立私门之威,按本朝惯例,他必须自请置于狱中,等候调查。”
谢琢记性极好,无论是琅轩还是千秋馆,都是消息来源,他稍加思索,就将户部某个小吏瞒着家里养了个外室、某个仓部主事曾悄悄污了一银钱等等,全都写在纸上,给了6骁。
有种两个人一起谋划着干坏事的感觉,6骁眉目飞扬,得意道:“本侯明日就去仗势欺人!”
“仗势欺人?”
“没错,仗延龄的势!”
6骁没有问这些消息是怎么得来的,他心里只想,肯将这些告诉他,阿瓷应该更信他两分了吧?
他的阿瓷,心里撑着的东西都太硬了,他只能一点点得寸进尺地挤进去,将那些又冷又硬的仇恨逐渐替换。
不能急,不能躁,否则一不小心,他的阿瓷就垮了。
如往常一般,两个下了会儿围棋,我不想赢你也不想赢,最后好好一局棋,变成了如何让自己尽快输掉的比拼。谢琢想起在天章遇到的一个问题,又去书架前翻找古籍,6骁看了会儿谢琢的背影,也拿起自己之前还没看完的兵书,继续看了起来。
6骁听觉敏锐,又一直都分了四分心思,注意着谢琢的动静。没过多久,他就现谢琢的呼吸声不对——和平时比起来,粗重又急促。
几步走到书案前,6骁伸手去探谢琢的额头,皱眉:“延龄可是热了?”
谢琢摇头:“没有热,是试药的原因。”
6骁这才看见,谢琢面前放着一张宣纸,上面刚写好时辰。接着,谢琢在“味道”
后面写上了“酸苦”
,“服药后的感觉”
那一行下写了“呼吸急促,心悸,眩晕,脸颊烫,后颈有薄汗,四肢冰寒”
等字句。
提着,见6骁眉头紧皱的模样,谢琢扬起笑:“宋大夫得了几种药,对我的寒疾或许有好处,便都让我试试。”
6骁虽翻过几本医书,但实在不懂医术,便在一边守着,等谢琢写完,才半拥着他的后腰,将他带到榻边:“眩晕又心悸,延龄应当好好休息才行。”
谢琢没有拒绝,他只觉前胸后背都涌起一股往日未感受过的灼热,指尖却如握着冰雪,寒热交杂,很是难受,便依言半倚在榻上,枕着软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