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赌殇 (第6页)
“呱嗒板子”
也不管宋大耍啥态度了,弯下腰就捡起地上的兔子,厚着脸皮说:“那我可拿走了!”
说着便拎着兔子颠颠地走了。
见兔子被人抢走了,锁子着了急,跺着两只小脚,摆着两只小手,嘴里呜呜地喊着,眼睛求救似的看着宋大耍。宋大耍的气便转移到锁子身上了。
锁子实在太笨了,直到三岁才能扶着墙走路,如今五岁了还不会说话,遇到急事儿他就知道呜呜地喊……
“唉!
报应啊!”
宋大耍咬牙切齿地看了一眼哑巴儿子,无可奈何地长叹了一声……
一天,“呱嗒板子”
的小儿子赢柱来找锁子,两个孩子便蹲在院子里玩,宋大耍在他们不远处一边恹恹地干活,一边琢磨着怎么把赢柱打走。两个孩子玩着玩着,突然厮打了起来,一向不说话的锁子竟清晰地喊了声:“牌,牌。”
宋大耍愣住了,立即上前抓住锁子连声问:“你说啥,你说啥?”
锁子指着赢柱手中的纸牌焦急地说:“牌,牌!”
宋大耍一把就把锁子抱起来了,一双老眼都湿润了,激动地说:“谢天谢地!
锁子,你终于会说话了!”
锁子会说话了,证明他不是哑巴,这使宋大耍万分高兴。那天他特意打了半斤酒,来庆祝这一大喜事。宋大耍边喝酒边对锁子说:“你叫声爹爹让我听听?”
锁子忽闪着两只眼睛,认真地看着宋大耍,似乎没明白他的话。宋大耍又说一遍,锁子明白了,张开小嘴清晰地说:“牌。”
“牌,牌,你咋就知道牌?”
宋大耍生气了,啪的一声,把酒盅摔到了地上。
锁子直到六岁才算会说话,但他生性孤僻,所以会说话也像哑巴一样,每天只听宋大耍说,却轻易听不到锁子的声音。天长日久,宋大耍也就习惯了锁子的沉默,宋大耍说话时,只要见到锁子那双明亮的、总是沉思似的黑眼睛在看着他,宋大耍便依旧喋喋不休地说下去,直到说得心满意足为止。
锁子十岁的时候,被宋大耍送到了屯子里的私塾,锁子在私塾里念书时,赢柱总来找锁子,下了课,两个人就在一起玩。
赢柱早已学会了赌博,有时还能和大人比试。这让锁子十分羡慕,他央求赢柱教他玩玩。赢柱说:“我可不敢教你,你爹不把我吃了才怪。”
锁子便誓说:“我要是告诉我爹,不得好死!”
赢柱便果真教他玩起牌来。
锁子见牌就觉亲,一学就会,几天的工夫,赢柱就不是他的对手了。于是,在一天下午,锁子便被赢柱带到牌桌上,赢柱有锁子助威,如虎添翼,只两个小时就赢了很多的钱,把“呱嗒板子”
喜得紫牙花子全露了出来。为表彰奖励,她还塞给锁子一角钱。可锁子说啥不要,只求“呱嗒板子”
为他保密。
秘密如果让“呱嗒板子”
知道便不再是秘密了。没几天,宋大耍就知道了锁子学牌的事,这下可把他气坏了,坐在炕上喘了半天,拿起一根木棍就四处找锁子。
锁子听人说爹爹拿着棍子要打他,也没敢躲,低着头就回来了。宋大耍正在气头上,见到他二话也没说,抡起棍子就打,可无论怎么打,锁子都不吭一声,这更增加了宋大耍的气,于是打得更狠了些。棍子打在锁子的身上梆梆响,人们隔着远远地都能听到,人们便都纷纷跑来劝宋大耍,可宋大耍依旧不罢手,棍子依旧在抡,甚至不小心抡到了劝架人的身上。那天,宋大耍直打得锁子遍体鳞伤,躺在地上都起不来了,可直到这样,锁子依旧没吭一声。
锁子长得大了一些,就和爹爹一起上山打猎了。上山打猎既累又险,每天都要跑很远的山路,锁子很厌烦那无休无止的奔跑,一厌烦,锁子就想牌。玩牌的感觉实在是舒坦,那种舒坦锁子说不出来,也忘不了。宋大耍常常见他独自呆呆地望着一处,便很后悔,以为自己把他打傻了。
一天晚上,宋大耍兴冲冲地从外面回来,对锁子说:“‘呱嗒板子’家这回可惨了,他们家老大赢来不知在哪儿玩牌,两个晚上就输了两百多块钱,他拿不出那么多钱来,让债主给扣起来了,人家捎信让他们家拿钱赎人呢!”
说着,宋大耍看了锁子一眼,语重心长地说,“信爹爹的话没错的,这玩意儿是祸水呀!”
见锁子低着头不言语,宋大耍虽还想说些什么,但终于没说,又跑去看热闹了。
宋大耍前脚刚走,赢柱突然鬼鬼祟祟地钻进屋来,为了能把哥哥赎回来,他来请救兵了。等宋大耍看完热闹回来,锁子就不在家里了。
那天晚上,宋大耍找锁子整整找了一宿。直到东方白了,他才疲惫地回到家。躺在炕上,他浑身疼,筋疲力尽,脑海里翻腾着锁子可能生的一切不幸。昏昏沉沉地刚睡着,他就看见锁子一身是血的被人拖了回来。有人用鞭子指着他喊:“李大哥,你崽子又去赌了!”
“他又去赌了?”
宋大耍惊恐地高喊一声,便惊醒了,才知这只是个梦。他叹了口气,挣扎着从炕上爬起来,装了袋烟抽着,刚抽着第一口,就看见门开了,锁子像没事似的从外面飘了进来。
锁子咳了一声说:“困了!”
往炕上一躺,就什么也不说了。宋大耍见他齐齐全全地回来了,担忧没了,可气却升了上来。他把烟锅往炕沿上一摔,嘶哑着嗓音问:“你干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