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赌殇 (第5页)
宋大耍连连点头说:“那是,那是……”
那一宿,他们又赌到了半夜,可宋大耍依然没有时来运转。最后,他欠钱的数字又增加了许多。
第二天,几个小耍比往日早一些到了窝点,可等了好久,也没见宋大耍。见宋大耍如此不守信用,他们生气了,便气势汹汹地一齐到宋大耍家里寻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迎接他们的竟是一把锈迹斑斑的锁头……
宋大耍失踪了!
屯子里的人焦急地四处寻找起来,可找遍了屯子里的每一个角落,也没有看到宋大耍的影子。宋达仁家的毛驴也一起不见了,他找了把斧子,砸开了宋大耍的门。
门开了,屋里的情景令他大吃一惊:箱子倒了,柜门四敞大开,贵重的东西都不见了,地上还扔着一沓用绳子捆着的已经散开了的小纸片儿,宋达仁弯腰捡起那些和钱一般大小的纸片儿,顿时明白了,苦着脸叹了口气,一跺脚,说:“大耍呀,大耍,你咋到了老了,竟成了一个骗子呢?”
宋大耍携子外逃,逃到了山下的一个小村子里。
一路上,宋大耍突然大彻大悟了。回想起坐在牌桌边的日子,他觉得自己枉度此生了!
摇摇晃晃地骑在小毛驴上,娇妻那哀怨的神情在眼前若隐若现,他第一次有了愧疚感,他觉得自己真的很对不起她。为了她,自己虽然剁去了一只手,可对赌的欲望却丝毫未减。回想起自己在牌桌边频频告捷的情景,那曾经是他的辉煌,他的荣耀,而此时想起,他却突然有了一种罪恶的感觉!
他慢慢地把那只断臂抬起,一滴浑浊的老泪缓缓地从血红的眼睛里流下……突然,他抬起满是白的头,声嘶力竭地长啸一声:“不能再沾赌了!
一定要和它一刀两断!
不然我不得好死!”
这突如其来的喊声,惊起了山上的一群小鸟。宋手惊诧地抬起小脑袋,用那双黑油油的眼认真地看了一眼宋大耍,那神情仿佛他什么都懂了。
为了彻底地与过去一刀两断,宋大耍为自己和孩子都改了名,更了姓。他给自己起名叫李重生,给宋手起名叫锁子。他还编了自己的来历,泪水涟涟地对山下的人说:“我家那里闹了饥荒,我老婆饿死了,我们是逃荒来的……”
山下的人都十分好客,他们热情地接纳了宋大耍爷俩,还帮宋大耍砌了两间石头房。在这小小的石头房里,宋大耍真的开始“重生”
了!
远离了牌桌,宋大耍的生活完全变了样子,他渐渐地变成了一个猎人,每天在山上跑来跑去,身体也强壮了起来。他用自己偷来的那头毛驴,换了一把猎枪,白天去山上打猎,晚上则和锁子一起,享受天伦之乐。真难为他一只手,打枪竟打得那样准,天天都能满载而归,用打来的猎物换米换面,不但吃穿不愁,偶尔还能给屯里人送一些,于是,宋大耍在屯子里便渐渐地有了人缘,有了威望。
这天从山上回来,宋大耍把打来的兔子倒挂在柱子上,坐在那里扒兔子皮,五岁的锁子蹲在他的身旁,睁着那双黑油油的眼,认真地看着他忙活。这时,屯子里外号叫“呱嗒板子”
的女人蓬着头来到小院,人没进来前,头先探进来往院子里看看,见到宋大耍便笑了,黑瘦的刀条脸便只剩下一张满是紫牙花子的嘴了。见她扭进了院子,宋大耍从心里升出了一股特别的烦来。
“呱嗒板子”
家是个赌窝,家里经常有一些赌徒聚赌,“呱嗒板子”
的公公因为贪恋赌钱,最后死在了牌桌边。“呱嗒板子”
天性风骚,好吃懒做,说起话来呱嗒呱嗒的,就像打呱嗒板儿,于是便有了这么个外号。“呱嗒板子”
两口子常常轮流上桌,输了钱还不上,“呱嗒板子”
就陪人睡觉,她男人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甘愿戴“绿帽子”
。
俗话说:要想不喝酒,醒时看醉人。“呱嗒板子”
一家便成了宋大耍的一面鲜明的镜子,每当看见他们,宋大耍的心中就隐隐作痛,就像自己的一块旧伤被人突然揭开了似的,鲜血淋漓。因着这种心情,宋大耍对她家的人便有了一种特别的疏远和冷漠。看见她家的人,他总是像躲瘟疫一样远远地躲开。然而,“呱嗒板子”
对此却一点儿都不在意,有时候甚至死皮赖脸地张嘴向宋大耍索要猎物。“呱嗒板子”
用她那特有的呱嗒声对他说:“李大哥,我听说你今天打了两只兔子?”
宋大耍低着头,扒着兔子身上的皮,一声不吭。
“呱嗒板子”
阴阳怪气地说:“哟,我说李大哥,你这人可真毒呀!
这秃山好像成你们家的了,你把这山上的好东西都收拾了,让我们去喝西北风啊?”
宋大耍狠狠地扒兔子皮,依然一声不吭。
“呱嗒板子”
也不理会他的冷淡,涎着脸说:“这么肥的兔子,你咋能吃得了呢?送我一只得了!”
宋大耍的恼怒已升到了头顶,鼓得那满头白根根直立。可他依旧干自己的活,像没听到她的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