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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咳两声,6骁唇角勾起笑,张口就道:“其实是我白天睡太久了,晚上精神还很足,想去练练槍,但我才把校场的地砖砍碎了好几块,府里管家让我这两天别去校场添乱。我无处可去,只能来投奔谢侍读了。”
这番话可以说连理由都算不上。
但6骁就是笃定,谢琢肯定不会赶他走。
谢琢确实没信“夜里睡不着”
和“不能去校场练槍”
两个理由,但他担心6骁是遇见了什么难事,一时不方便露面,才躲到了自己这里,便没有拒绝:“随你。书房里有兵书,如果想看,自己去取。”
再没管6骁。
等收拾妥当,谢琢吹熄灯烛躺上床,就听见有脚步声停在了他的门口。
很快,门外传来6骁刻意压低的声音:“你睡你的觉,我在门口坐着看会儿月亮。”
6骁的想法很简单。
马上就要到年关了,十一年前的这个时候,谢琢的父亲被指通敌谋逆,随后,谢家满门倾覆。
他的经验不多,只有上次去城外接谢琢时,谢琢在马车里睡了几个时辰,似乎睡得很沉。
他不知道他守在外面,能不能令谢琢睡得稍微安稳一点。
总要试上一试。
和夏秋不同,冬日的屋外没有虫鸣,安安静静,只有一阵接一阵的风吹来,远处的建筑在夜幕下只剩轮廓,让他不由想起凌北,那里作为关隘的山岭连绵不绝,也是这般,有如墨勾画。
小半个时辰后,卧房中传来了平缓的呼吸声。
睡着了。
6骁挑唇一笑,有些得意——看来他守着睡,确实有用。
坐在横栏上,6骁背靠着木柱,长腿一直一屈,手臂懒散地搭在膝上,绣着夔纹的衣摆随着风轻轻晃荡。又听了会儿谢琢的呼吸声,他拿出随身带来的酒囊,轻轻拧开,仰头喝了一口酒暖身。
单手拎着酒囊,望了望无星无月的夜空,6骁散漫地想,之前说看月亮……倒也不算撒谎。
他常常做梦,梦里有凌北,有血染的千里沙场,有可以肆意跑马的旷野,有连绵壮阔的烽火台……
而梦里关山,他是月。
第44章第四十四万里
谢琢睡了一个整觉,没有做梦,也没有惊醒。他睁开眼,本能地先朝门口看去——那里已经没了6骁的身影,甚至连昨夜的突然出现都像是一场幻觉。
不过,又说看月亮,夜空明明无星又无月,让人都不忍戳破他胡编的理由。
葛叔将朝食端上桌,欣慰道:“公子眼下的青色终于淡了一点。”
谢琢捏着瓷勺,闻言偏过头:“很明显?”
葛叔笑道:“想来公子束时肯定没有仔细照铜镜,您这几天,面色看起来都很差。所以6小侯爷才只远远见了公子一次,就过来问我说,公子这几日是不是晚上都睡不好。”
谢琢睫毛一颤:“他来过?”
“嗯,昨日下午来过一次。我找了个借口,说每到腊月底,天气最是严寒,过节又热闹,夜里也不清净,所以公子在这几日,几乎都睡不好。”
葛叔打量谢琢的神情,现他并没有因被刺探隐私而不悦,心里便有了数,多说了几句,“6小侯爷当时很担心,没多留就走了,说是要去找找能让公子安眠的法子。”
谢琢没提6骁昨夜来过一趟的事,不过他不提这个名字,却有人提起。
葛武驾着马车驶出巷子,有些迟疑地开口道:“公子,我刚刚看见6小侯爷了。”
谢琢掀开车帘:“人呢?”
他又很快意识到6骁应该已经走了,轻轻咳嗽了两声,“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公子您出院门时,我看见6小侯爷朝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还以为他要藏起来,趁公子不注意时突然出现,就没提醒公子。”
葛武也很懊恼,他没想到,6骁藏着藏着,人就走了,“对了,6小侯爷手指还在眼睛下面画了一道,不过我没看明白。”
谢琢却懂了。
6骁来这一趟,只是想看看他眼下的青黑有没有变淡,昨夜是否睡好。
握着车帘的手轻轻收紧,心底数种滋味同时泛起。即使谢琢从小被人称赞聪慧,也在面对6骁对他的这种好时,有些无措。
6骁确实藏起来了,在看了一眼,确定昨晚谢琢睡好后,他又远远缀在马车后面,一路把人送到了宫门口。
等看见一身绯色官服的谢琢核对腰牌进了宫门,6骁还不由在心里抱怨了一句,明日就是除夕了,竟还不让人休息!
没在原地多站,6骁他敛去情绪,脚步一转,改道去了诏狱。
天还没有大亮,四处无人往来,很是清净。诏狱门口,有个矮瘦的狱吏裹着半旧的破袄,冷得跺脚。远远看见一身黑色绣夔纹服的6骁走过来,他连忙迎上去:“小侯爷安!”
6骁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女儿最近可好?”
矮瘦狱吏听他提起家中的女儿,微黑的脸上笑容真切许多:“前几天有点风寒,两副药下去就好了,她娘现在还害怕,成日拘在屋里不让她胡乱跑。”
早些时候,他的女儿走失,是6骁和张召帮他找到,送回了家。
“一直拘在家里也不是长久之计,小姑娘嘛,年纪不大,还是要多跑动跑动,心情好,身体也好,不容易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