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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桑黛守在床边。她夜以继日地陪伴王子,满足他能表达的一切需求,在他清醒时喂他水和罂粟花奶,倾听他嘴里时而冒出的含混字眼,并在他安静时为他读书,累了就睡在旁边的椅子里。巴利斯坦爵士曾要女王的侍酒们来帮忙,但他们中最胆大的也不敢面对全身烧焦的人。蓝圣女没来过,尽管他派人召唤了四次,或许她们都被苍白母马带走了吧。
瘦小的纳斯文书抬头看了他一眼。“尊敬的爵士,王子已脱痛苦,多恩诸神带他回家了。瞧,他在微笑。”
你怎么瞧出来的?他嘴唇都没了。或许魔龙把他吞下肚更慈悲、更痛快,而这……火刑是最可怕的死法,难怪地狱的一半是火焰。“盖好他。”
弥桑黛把被单盖过王子的脸。“怎么处理遗体呢,爵士?他离家太远了。”
“我会确保他返回多恩。”
但怎么回?烧成灰吗?那需要更多火焰,巴利斯坦爵士无法承受。必须把血肉和骨头分离,用甲虫,而非火焰。家乡的静默姐妹精于此道,但这是奴隶湾,最近的静默姐妹也有万里之遥。“你去睡会吧,孩子,回自己床上。”
“恕小人冒昧,爵士先生,您也该休息。您几乎没安稳地睡过一晚觉。”
我很多年没睡过安稳觉了,孩子,自三叉戟河以来。派席尔国师告诉他,老人没有年轻人嗜睡,但不止如此。他活到这把年纪厌恶合上眼,生怕再也无法醒来。其他人或许寄望于睡梦中安详去世,但那并非御林铁卫骑士的死法。
“长夜漫漫。”
他对弥桑黛说,“事务繁杂,无论在这里还是七大王国。但你尽力了,孩子,去休息吧。”
诸神慈悲,但愿你不会梦到龙。
女孩离开后,老骑士掀起被单,看了昆廷·马泰尔的脸——或者说脸的残余——最后一眼。王子的肉几乎都被烧焦,以至能看到下面的头骨,眼睛只余两团浓汁。他本该留在多恩,本该继续当青蛙,并非所有人都能参与魔龙的狂舞。他再次盖好男孩,不知是否有人收殓他的女王,还是任由她暴尸在多斯拉克海高高的草丛中,无人哀悼,茫然地凝视天空,直到成为骨架。
“不。”
他高叫,“丹妮莉丝没死。她骑着龙,我亲眼所见!”
同样的话他重复了上百遍……但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难以置信。我亲眼所见,她头着火,整个身体都在燃烧……就算我没看见她摔下来,也有几百个人赌咒誓看见了。
白昼悄然而至,雨还在下,东方天际透出含糊的亮光。阳光刺透云层时,圆颅大人赶到,斯卡拉茨依旧穿着那身百褶黑战裙、护胫甲和宽阔的胸甲,腋下夹着的青铜面具倒是崭——吐舌的狼。“看来。”
他一边施礼一边问,“白痴死了?”
“昆廷王子没能挺到曙光到来。”
赛尔弥并不奇怪斯卡拉茨知道,消息在金字塔里传得很快。“召集议会了?”
“他们等着女王之手主持。”
我不是女王之手,他心中的一部分想说明白,我只是个骑士,女王的护卫。我不想号施令。然而女王失踪,国王被囚,必须有人主持大局,巴利斯坦爵士又信不过圆颅大人。“有绿圣女的消息么?”
“她还没回城。”
斯卡拉茨反对派遣女祭司,格拉茨旦·卡拉勒本人也不想接受这任务。她说她愿意为和平努力,但显然西茨达拉·佐·洛拉克更适合跟贤主大人们打交道。巴利斯坦爵士寸步不让,最终绿圣女低下头,承诺尽力而为。
“城里状况如何?”
赛尔弥又问圆颅大人。
“按你的命令,城门都关闭上闩。我们正搜查城中逗留的佣兵和渊凯人,一旦现便予以逮捕或驱逐,但无疑大部分人已转入地下,就藏在那些金字塔里。无垢者把守着城墙和塔楼,时刻准备迎敌。两百名身披托卡长袍的贵族冒雨聚集在广场,嚎叫着宣讲,要求释放西茨达拉,处死我,还要你屠龙——有人跟他们说骑士擅长这个。哈扎卡金字塔的尸体清理还在继续,雅赫赞和乌尔兹的伟主大人则把金字塔让给龙了。”
这些巴利斯坦爵士都知道。“生多少起谋杀?”
他满心恐惧地问。
“死了二十九人。”
“二十九人?”
这比预计糟得多。鹰身女妖之子于两天前恢复了暗战。第一晚谋杀三人,第二晚九人,现在一夜之间,九人变成二十九人……
“中午之前统计就会过三十人。你脸色怎的这么糟,老头?你还期待什么呐?鹰身女妖想救出西茨达拉,这才派遣手握凶器的孩子重返街道。死者和以前一样都是自由民或圆颅党,还有一个人属于我的兽面军。鹰身女妖的记号留在尸体旁,画在铺路石或墙上。他们还刻下一些话:‘龙必死’、‘英雄哈格兹’,被雨水冲掉前,甚至有‘丹妮莉丝去死’这样的口号。”
“血税……”
“没错,每座金字塔征收两千九百枚金币。”
斯卡拉茨抱怨,“会收上来的……但这点损失不足以让鹰身女妖住手。血债只能血偿。”
“又来了。”
又是质子。只要我松口,他会把他们全杀光。“我听你重复几百遍了。我说不行。”
“女王之手。”
斯卡拉茨厌恶地咕哝道,“老女人的手才对,虚弱又爬满皱纹。真希望丹妮莉丝赶紧回来。”
他戴上狼头面具。“你的议会等得不耐烦了。”
“那是女王的议会,不是我的。”
赛尔弥脱下潮湿的披风,换了件干的,扣好剑带,跟圆颅大人一起下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