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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您没事罢?”
他的一名手下握着剑问,边说边紧张地看看那群冰原狼。
“袖子破了,裤子里面湿得一塌糊涂,但除了自尊心受损,总算没缺胳膊断腿。”
连罗柏都很惊讶。“这些狼……我不懂他们为什么会……”
“想必它们是错把我当晚餐了。”
兰尼斯特僵硬地朝布兰鞠个躬。“小骑士,感谢您把他们叫开。不然的话,我跟您保证他们会觉得我很难吃的。现在我真的该走啦。”
“大人,请您等等。”
鲁温师傅说。他走到罗柏身旁,两人交头接耳了一会儿。布兰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但话音太低。
罗柏·史塔克终于把剑收回鞘里。“我……我想我是太急躁了。”
他说,“您帮了布兰一个大忙,嗯,所以……”
罗柏竭力想让口气显得自然。“如果您愿意的话,兰尼斯特,就让临冬城款待您罢。”
“小子,少假惺惺。你既不喜欢我,也不希望我待在这儿。我看城外的避冬市镇里有家旅店,我还是去那儿弄张床,这样我们俩都会睡得安稳些。说不定我还可以花两个铜板,找个标致姑娘帮我暖暖床咧。”
他转向一位年老驼背又满脸胡楂的黑衣弟兄说,“尤伦,我们天一亮就往南走,你一定可以在路上找到我的。”
说完他挣扎着摆动起那双短腿,经过瑞肯身边,走出门外,他的手下紧跟在后。
四个守夜人留了下来。罗柏迟疑地转向他们。“我已经派人备好房间,以及足够的热水让你们洗净路上尘土。我衷心希望今晚能荣幸地与各位共进晚餐。”
他这番话说得很怪,连布兰都听得出这是他特意背来,而非自肺腑,但黑衣弟兄们似乎不以为意,仍旧感谢他的好意。
阿多把布兰抱回床上,夏天跟着他们步上高塔楼梯。老奶妈已经坐在椅子上睡着了。阿多说:“阿多。”
然后抱走轻轻打鼾的曾祖母。布兰躺着思考,罗柏刚才保证他可以和守夜人一起在大厅里吃晚餐。“夏天。”
他唤道。小狼跳到床上,布兰用力地搂住它,直到小狼热乎乎的鼻息直冲脸颊。“我可以骑马了。”
他对他的动物朋友说,“你等着瞧,我们很快就可以一起去森林打猎。”
没过多久,他便睡着了。
在梦中他再度攀爬,沿着一座年代久远、没有窗户的塔向上攀升,手指勾住焦黑的石块,双脚胡乱地寻找支撑。他越爬越高,穿越云层,进入夜空,但仍不见塔顶。当他停下来向下看去,只觉头晕目眩,手指滑落。他尖叫着死命胡抓,地面离他足足千里之遥,而他又不会飞。他根本就不会飞。他直等到心脏不再怦怦乱跳,呼吸也顺畅之后,才继续往上爬。除了向上,别无他途。上方极目处,映着偌大的惨白圆月,他隐约可以看到石像鬼的形影。他两臂酸麻,却不敢休息,反而逼自己加快度。石像鬼看着他向上攀升,眼睛如火盆里烧红的煤炭般炯炯亮。它们原本曾有狮子的形貌,如今却极尽扭曲怪诞之能事。布兰听见它们窃窃私语,石头出的轻细声音分外骇人。他不该听的,他告诉自己,他不能听的,只要不听,就能确保自身安全。然而当众多石像鬼挣脱石座,往下朝布兰攀住的地方进逼时,他知道自己终究还是难逃一劫。“我不听。”
眼看它们越靠越近,他哭起来。“我不听,不听。”
他喘着气惊醒,独处黑暗,只见一个硕大的黑影笼罩着他。“我不听。”
他一边害怕地颤抖,一边低声说。这时黑影道:“阿多”
,接着点亮床边的蜡烛,布兰总算安心地松了口气。
阿多用一块温热的湿布替他抹去一身冷汗,再灵巧温柔地为他换好衣服。等时间一到,便把他抱去大厅。厅里大火炉旁边已经架起长桌,领主的座空着,罗柏坐在那个位子右边,布兰则在他对面。当晚他们吃了烤乳猪、鸽肉派,还有浸在奶油里的芜菁,厨子说饭后甜点是蜂窝。夏天从布兰手里叼走剩菜,灰风和毛毛狗则在角落里争夺一块骨头。临冬城的狗儿们现在已经不敢靠近饭厅,布兰起初还觉得奇怪,渐渐也就习以为常了。
尤伦是黑衫弟兄里最年长的一位,所以管家让他坐在罗柏和鲁温师傅之间。这老人身上有股酸味,似乎很久没洗过澡。他用牙齿大力撕咬猪肉,啃裂骨头,吸吮骨髓,听人提到琼恩·雪诺时则耸耸肩。“他是艾里沙爵士的心头大患。”
他咕哝着说,他的两个同伴听了哈哈大笑,布兰却不明所以。当罗柏问起他们班扬叔叔时,黑衣弟兄们却立时都静了下来。
“他到底怎样了嘛?”
布兰问。
尤伦在背心上抹抹指头。“这消息恐怕不太好受,诸位大人,说出来实在对不起这顿丰盛晚餐,但既然问了,我就直说:史塔克他是回不来啦。”
另一个人说:“熊老派他去找威玛·罗伊斯,不过他到现在还没回来哩,大人。”
“太久了。”
尤伦说,“我看八成是死了。”
“我叔叔没死。”
罗柏·史塔克高声道,话音中充满愤怒。他从长凳上起身,伸手按住剑柄。“你听见没有?我叔叔没死!”
他的声音响彻石室,布兰突然害怕起来。
浑身酸臭的老尤伦抬头看看罗柏,不置可否地说:“大人您爱怎么说都成。”
他边说边吮卡在牙缝间的肉。
几位黑衣弟兄里最年轻的那个不自在地在座位上动了动。“长城上没有人比班扬·史塔克更熟悉鬼影森林。他应该能找到路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