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第2页)

作者:无痕之歌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被温热的液体浇透衣服,知言明白方才忽略了儿子。意儿已知道大小便时哼唧提醒大人注意,可见她走了神。

孟焕之盯着衣袍上一大块的尿渍,轻捏意儿的下巴戏语:“爹爹一回来,你就给了下马威。好小子,替你娘亲出气也不能专门下爹爹的面子。”

知言边听着孟焕之贫嘴,抱起儿子,交到奶娘怀中,再命送来热水洗澡。她全都忘了,孟焕之在外劳累数日,回到家后理应先洗个热水澡,厨房里也备着他喜欢的菜式。她又从秦晖处讨来一瓮上好的酒,专为备着接风。更应该让他休息睡个好觉。

“我全都忘了。”

知言歉然,她站在屋正中,脉脉注视着孟焕之。她只想赖着他,把半年的分离补回来。

孟焕之轻轻走过去,揽住妻子,下巴在她发间轻蹭,她瘦了,下巴也变尖,临走时圆润的身形消失。

“记住我就行了。”

他轻声呢喃。

*******

孟焕之回京后即不得清闲,马不停蹄走了几处,再一次踏上宁远侯府,这回在侯府外书房与宁远侯父子会面。

不同于往日,他今天来隐隐带着钦差的身份,以公为先,自然拱手直呼老侯爷、侯爷。

宁远侯府上下煎熬了数日,得不到天子的准信,全都心内如焚。日前有传言,长盛帝放狠话绝不放过逆臣贼子,论罪诛灭九族都不为过。

宁远侯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准备再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不是傻子,大致能瞧出来宫乱背后的诡计。京中那么多的世子、公子哥,独定远侯赵世子和东平伯次子两人安然脱身。

更为甚者,赵世子一跃而为平乱功臣。宁远侯为避嫌交出的兵权及他亲手带出来的军队,都被天子如数交到赵家手中。乔家是欠了赵家,但不代表乔家就得装孙子把赵家供到佛龛上,更不代表乔家甘心让赵家玩弄。

听说孟焕之登门拜访,宁远侯明白天子终于放话提出条件。不管是什么,来了就接着,只要能保住儿子的性命。

时机不同,地点不同,孟焕之不能再像军中那般对着宁远侯,他开门见山直说来意:“想必侯爷听说过威武伯家的事,不知做何想。”

饶是宁远侯父子心中有准备,也是大吃一惊,威武伯府被夺爵降为白身,难道天子意下也欲夺宁远侯府的爵位

老侯爷半生戎马,耳聋眼花,心却不糊涂,掂量来去,率先发话:“威武伯府食君禄却不行臣事,数年来碌碌无为,祖传的爵位被夺也是应该的。我乔家上下个个忠心事君,圣上但有需要,战死沙场虽死犹荣。”

“宁远侯府传了也有两百余年,老侯爷能保得再传两百年。”

孟焕之身负圣命,语气咄人毫不留情。

话头一露,宁远侯父子听出话外之音,面面相觑,天子想让他们降级袭爵。以前不是没有过先例,但都是没落的公侯府第不得已被天子降级,几代之后再博不出功名也就沦为平头百姓,与寻常武夫没甚两样。

宁远侯府声势浩大,尚不到那种地方。圣上真够狠,形势迫人,逼得他们不得不答应。

纵有不甘又能如何,各大公侯世家迟早都有这么一天,长盛帝要的是他们主动上折请降。宁远侯握紧双拳,紧咬牙关不作声。

个中艰难曲折,孟焕之都明白,他适时提醒:“时不待人,请老侯爷和侯爷早做决定,下官先行告退。”

“等等”

,宁远侯唤住孟焕之离去的脚步,迎着屋外正盛的阳光,他瞧不清侄婿面上的神情,语气中带丝哀求:“孟大人,犬子忤逆冒犯天威,论罪当诛。念在宁远侯府数代人忠心为国的份上,恳请大人在圣上面前多美言几句。别的不图,只求能保他一条贱命。”

孟焕之正视在座的两代宁远侯,老朽者风骨依存,半百之人老当益壮,宁远侯府不坠其名。

☆、164|第164章

宁远侯府的‘诚意’打动君王,乔骏得以法外开恩,逃过一场死劫。上次走出家门时仍是世子身份,再次归家顶着罪人的名头。他长跪在奄奄一息的祖母床前,唯有无尽的忏悔。家中用祖传世袭罔替的爵位换得他的性命,苟活于人世间。

他切身体验到兄弟的背叛,亲眼目睹挚友们惨死,再连累到家中。从天堂直坠地狱,乔骏没有怒,只有悔,今日之果,全因他率性而为造成。

短暂的相聚,再次聆听祖父和父亲教诲,两位长者只轻叹好自为之。站在当地,乔骏生生觉得短了一截,不敢看他们殷切的目光。

再与妻儿话别,乔骏厉声命两个儿子对天发誓,不允许他们对世子之位起一丁点的贪念,儿子们尚在稚龄,懵懂点头。他电眼如炬盯着妻子,一字一顿说出:“过了风头,父亲定会为二弟请封世子之位。你若是心存不满,干出不妥的事,将来也不必再见我,趁早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乔家。”

原先的世子夫人燕氏哽咽着声应下,搂过两个孩子失声痛哭,发誓赌咒只一心把两个孩子带大,绝不敢生出二心。

乔骏是亏欠了妻儿,可不能因为这份亏欠,就任由他们在家做乱。他的亲娘舅家腌臜事一大堆,各房争得你死我活。当年嫡亲妹妹去舅舅家小住,因一时嘴快叫人记恨,被下了害染上痘症,差点没了命。妻子自小耳濡目染,手段和心机皆不差,乔骏必须辖制住她。

短短几个时辰,乔骏觉得还有话须得叮嘱二弟,他还想去再看一眼二妹。。。。。。

已是不能了,能回来一趟都是破例,天明前他必须动身出城,走出老远,回首再望一眼宁远侯大门。雄浑大气,院墙蜿蜒一眼望不到头,屋舍隐在树林之间。

他生长于厮,别了,再会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