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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幼澄。哎,我下豆腐了啊!
」
在真真全心全意剿滅豆腐和粉絲的時候,我掏出手機,打開了水木大學人文學院的網頁。網頁上有每位教師的介紹,我點開「王幼澄」的名字,迅看完了所有信息,直到最後一行。
「答疑時間:每周五下午1-3點。」
真巧,正是明天下午。
這位王老師果然很受歡迎,尤其受女生歡迎。水木和我們學校不同,男女比例懸殊,人文學院女生比別的院系多些,但來找他討論課業的,七成以上是女孩,還真是——我挑揀著形容詞——厲害呢。
等到每一個學生都問完問題離開,已經是3點45分了。我敲了敲門,裡面的人微微揚聲:「請進。」
辦公室內陳設簡單,書架上滿滿的書,桌上一台銀白色的電腦,一個水杯,窗邊兩棵水培綠蘿長勢喜人。
目光交錯間,坐在桌子後面的王教授瞳孔一縮,猛地站起,帶得身後的辦公椅滑出半米。
他靜了兩秒鐘,走到飲水機邊,往紙杯里倒了些水,神態十分自然,好像他起身就是為了去倒水:「喝點水嗎?」
我接過水杯,水是溫的:「王老師您人真好,給每個學生都倒水呀?」
「也不全是。看你不像本校的,所以對你客氣點。」王教授矜持地說道。
我低頭,掃了一眼桌邊的垃圾桶,桶里並沒有其他的一次性紙杯,於是笑了笑:「我確實不是水木的,我是隔壁的。」
「那麼你來找我,是想問什麼問題呢?人文學科這方面,隔壁比水木強多了。」王教授坐下,從抽屜里取出一個口袋,拿在手裡擺弄。
那是一隻很舊的紫羅香囊,舊得都快要磨破了,以前大約也是很貴的物件,現在……簡直寒酸。
「我想問您兩個問題。」我輕聲說。
王教授表示可以。
「第一,」我指著牆上懸的一幅字,「您這幾個篆字,如果我沒認錯,寫的是『不如畫豬』。這是什麼意思呀?」
王教授翻著香囊里的東西,口中答道:「中國不是有在門上畫門神、貼門神的傳統習俗嗎?我曾經聽人說,畫門神還不如畫一頭豬,妖怪們吃了豬,就不好意思進來吃人了。這個想法很有意思,所以我就寫下來了。」
「哦。」我點點頭,「學到了。」
王教授放下紫羅香囊,專注地瞅著我:「還有一個問題呢?」
「還有一個問題……」我站在他對面,雙手拄在辦公桌上,隔著一張桌子,俯視他的臉:「我想問您,您怎麼不去吃我姥姥做的豌豆黃呀?」
他張嘴又閉上,看我一眼又看天一眼,最終狼狽道:「那時候你還小,我去了怎麼解釋?她會當我是變態的吧!
」
「那您就不來呀?」
「我去了的,我去了的……鄰居說,你父母去世後,你就搬去和外公外婆一起住了。然後我又找到外婆家附近,你穿一雙紅色小皮鞋,梳兩個小辮子,傻乎乎的。」
「您才傻呢!
」我不幹了。
「我看你過得好,外公外婆對你也很好,就放心出國去了。有時候回來看你,發現你不愁吃穿,成績又優秀,雖然還是一臉傻相,總算也考上好高中、好大學了。」他語重心長,老懷寬慰狀。
我沒空理他話里隱約的占便宜行為,突然明白了什麼:「那……那個阿妍在信里說有人幫她,是你在……」
王教授靠著椅背,長腿交疊翹起,隨意道:「是,她來的這一年,我幫了她不少,她畢竟是明昭的表妹。不過你不用吃醋,我分得清誰是誰。」
「能別把我說得這么小心眼兒嗎!
論理還是她先認識你的呢。」我目光落在那幅「不如畫豬」的落款上:「秦箏?」
中學、大學時代,我不止一次獲得過「秦箏獎學金」。雖然父家、母家的長輩都很疼我,我從沒缺過什麼,但拿到一筆額外的錢,用來買零食買書籍,買點女孩兒的小玩意,到底有種不一樣的喜悅。那時我還以為,這個獎學金是哪位音樂家或者哪位女企業家設立的。
「這獎學金是你用賣字兒的錢辦的嗎?名字怎麼這么女性化呀?」
「呸!
」王教授伸手敲我的頭頂,「汝不聞秦箏聲最苦,五色纏弦十三柱,唐朝的箏是十三弦,十三!
你忘了?」
十三是秦箏的弦數,也是他在族中的排行。我訕訕地想笑,卻又笑不出來:「秦箏聲最苦……」
「現在不苦啦。」他改敲為摸,摸了許久,收回手去,不知從哪裡變出來一枝花,花瓣勻淨,層層疊疊,如一隻潔白細膩的粉團。
「假的?」這枝白芍藥和真花幾乎沒區別,只是枝葉過分結實了些,才被我窺得些許端倪。
「假的。」王教授說,「你那年不是讓我送你芍藥嗎?芍藥不是四時常開的花,這十年來,我隨時預備一枝假的,以免郁小姐突然來討債。」
霞光柔緩地在天穹中散開,燕子漸次飛回巢里,學生們開始向食堂進發。我看了眼外面的暮色,提議道:「王教授,明天是星期六,咱們去平谷看桃花吧。」
王維關掉電腦,站了起來。
我在原地歡快地轉了數圈,逐漸停下的一刻,伸長手臂,將手中的花枝遞到他面前,做出浪蕩少年給姑娘獻花的姿態。
他含笑接過花枝:「非常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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