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规矩 (第4页)
冯夫人就问:“她怎么,又将你再转嫁了呢?好好一个孩子,她怎么敢,就这么待你?”
这是她的女儿啊,怎么能像奴婢一样对待呢?
花姐道:“当时族人逼得紧。”
“唉,你现在这个丈夫如果好,也就罢了,又是个古怪的人。怎么找了这么个人呢?”
冯夫人还是不太满意的,“她也是,哪有这么做的?”
花姐道:“也是事急从权,他们都很照顾我的。”
冯夫人抚着她的背说:“我的儿,你受苦了。你的性子也太好了,须知道,你性子一好,就有人会得寸进尺。你恪守礼教了呢,他们就不敢再越雷池。”
花姐道:“并不是不想的,只是逼迫太紧,处境太难了。”
冯夫人笑了,本应温柔的笑被一张九宫格的脸衬得狰狞破碎:“傻孩子,你还没明白。守规矩是最简单最容易的。男子建功立业难不难?定国安邦难不难?纾困解厄,难不难?就算想做一行的翘楚,技压群雄,都是难的。再说女子,做一才女,难不难?更不要说什么手刃仇人为父报仇了。可只要你谨守礼法规矩,也就有了一个令人称颂的长项了。尽可傲视同侪。她们有不足之处,你尽可指出。”
花姐想到自己的经历,是她不想守规矩吗?四阿翁不让她守!
可看着母亲的脸,她又沉默了。轻声问了一个问题:“那个听说,当年是将一个女孩儿与我对换了的,她呢?她的父母……”
冯夫人的脸色不太好看,叹一声:“失散了。咱们家自己都遭了事儿,怎么还能叫奴婢家仆再跟着伺候呢?各分了一处,前儿我们还说,这样的忠仆太难得了。共患难过的仆人人啊!
寻回来,我都不想给你哥哥,想留着给你当陪嫁了。”
“还,还没找到吗?”
冯夫人道:“我回来之后,你舅舅就托人去查当年的旧案。这些没入官的,流转都会有些记录。只是过去太久了,查找不易。”
像冯夫人这样的,有名号的成年人物,又有自己的亲人在努力寻找,找起来当然快。冯夫人带走的那个女孩儿,当时年纪又小,长大一点就被迫与冯夫人分开。似这样没入贱籍的,本身就是不由己,冯夫人也拦不住。这一转手,再找就困难了。因为这样身份的人,是可以由官府调剂调拨的。
而那一对忠仆夫妇,本就是家奴,也是发配或发卖的命,再找也没那么顺利。
不一定是死是活,也不一定落在哪里。他们又不是冯家、沈家的骨肉,自然不会有人像寻找冯夫人、花姐这样下死力气,找起来就更慢了。沈瑛能为了外甥、外甥女亲自出京,是绝对不会为了家奴亲自奔波的。不是不想找,只是没那么上心。
冯夫人说:“别想这些了,已经在找了。”
花姐听出来冯夫人不愿意多提旧事,只得住了口,心里仍在想:他们叫什么名字呢?哪怕死了,我也想给他们立个牌位,做个道场。
第一天沈瑛回来,家里又是一日开怀。花姐也只能相陪,只是装成腼腆,不与他们戏笑。
冯夫人有许多问题要问弟弟,终于在回府前寻着了机会问沈瑛:“你说的那个极好的女婿呢?”
沈瑛道:“别提了!
犟种!
没眼色的……”
“嗯?”
“他还是想跟着郑七呢。”
“这是什么道理?”
冯夫人心中不喜,“怎么能有自甘下贱,愿做皂隶的人呢?这就是你说的很好?”
“好,自然还是好的,”
沈瑛幽幽地道,“他想飞,就让他试试。”
“五郎?!”
沈瑛道:“也不要管他,看他会不会碰壁就是了。碰壁了再回来,就听话啦。”
冯夫人道:“也罢。我看冠群也恹恹的。”
“她这些日子经历的事有些多,姐姐别管得她太狠了。”
“怎么会呢?”
当天回冯府,又见了新哥哥,这哥哥看起来是个与于平仿佛的人物。当晚,花姐就到了府中自己的住处。这府是够大的,仆人也很多,花姐自己一个院子,住得比在朱家村还要强得多。可花姐总觉得心里难安。
再起来雪已经很厚了,花姐去给冯夫人问安,冯夫人笑道:“来了,等雪一停呀,咱们就给你爹扫墓。然后去开祠堂,祭祖,叫你认祖归宗。还有,得给你外公他们扫墓。”
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却绝口不提祝缨。
花姐试探着说:“那……三郎也该一同……”
冯夫人道:“你舅舅说,他还有正事,别打搅他。他是女婿,又不姓冯。你只管安心住下。”
花姐问道:“他没来过吗?”
冯夫人道:“他要过来的吗?”
花姐虽然是跟母亲说话,已隐隐觉得口风不对了,及时止住了话题。心道:三郎,你究竟怎么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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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缨在街上乱晃,她有一个想法,凡做事,想要做好就得预先了解。比如做神棍,就得练好功夫跳大神才能跳得精彩。算命骗人,就得练好眼力、打听好消息才能哄得住人。想在京城扎城,就得了解京城,哪怕在京城算命骗人呢?也得知道京城的布局,哪里是穷人、哪里是富人、干什么营生的有什么特点……
雪一停,正冷着,她揣了点钱就晃出了客栈。甘泽、金良都有自己的事做,祝缨也不为难他们。先在街上一边转、一边观察、打听,办了几件京城串门常用的礼物,又添了一份京城据说流行的胭脂膏子,以及京城小孩子喜欢的玩具。跑去了金良家里,算是正式的拜访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