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章 相谈 (第1页)
午后时分,李荣的手下探听到了消息。有人看到昨日谢家被攻破之后不久,谢家三公子谢琰便被人擒获,押在一辆马车上出了东城,不知送往了何处。
得到这个消息,众人又是高兴又是担忧。高兴的是,如此看来,在谢琰确实没有死在城中的混乱之中。这和清理城内尸体时没有现谢琰的尸的结果一致。
担忧的是,谢琰确实被教匪抓走,生死难料。对方随时可能以谢琰的性命相胁迫,到时候投鼠忌器,无法抉择。
李徽和众人商议如何营救谢琰的事情。李徽认为,谢琰应该此刻无恙,因为之前他们不杀谢琰,便是想以谢琰为人质。之前不杀,现在更不会杀。教匪大败之后,更需要谢琰作为筹码,不会轻易杀害。除非是狗急跳墙,没有了生路,他们才会杀害谢琰。所以,得赶快想办法救援谢琰脱险为上。
众人均认为,谢琰必在东山之中。因为敌人逃出城之后并没有溃散,而是在东山之中集结。残兵败将收拢之后也有三干多人。眼下他们固然无力反攻,但是这三干多人也是不可小觑的力量。李荣等人判断,他们定会整顿之后退守上虞一带,稳住阵脚。要营救,得赶在对方撤走之前进行营救。
李徽基本上同意他们的看法。然而问题是,此刻出城作战,绝非是明智之举。进入东山之中进攻,更是自寻死路。根据谢道韫等人提供的会稽东山的地形,东山比之西山更险峻,范围更大。区区数百人手,进入山中作战,即便有火器加持也是无用。地形可以弥补火力上的差距,对方设下埋伏,便可造成己方重创。现在要是贸然行动,死伤惨重之后,对方必卷士重来,会稽城要重遭浩劫。
所以,李徽对如何营救谢琰的行动犹豫不决。
谢家众人倒是明白其中的苦衷,谢道韫更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但是谢琰的一名妾室却对李徽等人犹豫不决,不肯出兵救人表示不满。当着众人的面指责说,谢琰冒着巨大危险赶回来援救会稽城,结果落得这样的下场。没有人在乎他的死活,只顾自己云云。
谢道韫晓之以理,那女子就是说不通,吵闹不休。气的谢道韫毫无办法,总不能跟她去争吵。
李徽理解那妇人的心情,他心中何尝不焦急。但是置将士们的安危不顾,置大局于不顾冒然行事,那是不可能的。
散会之后,李徽在谢家二进书房之中歇息。这里都是书,教众们虽然搞了些破坏,但是书籍他们不感兴趣,倒是没有损失多少。收拾之后,倒也基本恢复原样。
谢道韫安排好家中事务也来到书房之中,两人直到此刻才有了相逢之后真正的独处时光。但心中均有干言万语,此刻却相对而坐,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李郎,你莫怪瑗度的侧室的,她一个女子,担心瑗度的安危,乱了方寸。你不要怪她。我替她向你赔罪。”
谢道韫打破沉默轻声开口道。
李徽笑了笑道:“我怎会那般计较。她说的对,瑗度必须要救,只是我一时想不到好的办法。何至于你来替她谢罪。”
谢道韫抿嘴一笑道:“我自然知道你不会怪她。只是怕你有心理压力。瑗度固然要救,但也不能冒然行事。瑗度的命重要,大伙儿的命都重要。会稽城更重要。眼下不是好时机。”
李徽伸手抓住谢道韫的手,轻声道:“阿姐还是那般的善解人意,顾全大体。”
谢道韫叹息道:“我也是心累的很。我现在后悔的要命。”
李徽道:“后悔什么?”
谢道韫道:“我后悔自己没早早的回到淮阴,回到你身边。在你身边,我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管。你自会撑住一片天,为我们遮风挡雨。我真的很庆幸,四叔没了,我还有你,而你,没有忘了我。”
谢道韫说着,将身子靠在李徽的身上,将纤细的手指插入李徽的指缝之中,紧紧相握。长长的叹息。
“你这是什么话?我怎会忘了你?是你不理我,不回信罢了。我为了尊重你,所以也没多打搅。我甚至有了一些不好的想法。但我没想到,你居然是怀孕了,还替我生了个孩儿。若不是瑗度写信告诉我,我至今尚蒙在鼓里。你可真是能瞒啊。”
李徽道。
“李郎是在怪我么?我承认这件事我做的不该,可是你要我怎么做?我现身怀有孕之后,吓得要命,不知如何是好。四叔那时病重,我又不敢告诉他。又不敢让所有人知道。我这一生从未那么艰难过。”
谢道韫轻声道。
李徽伸手将谢道韫搂在怀里,轻声道:“我不是怪你,。我知道你很艰难,我只是觉得,你该告诉我。那样的时候,我理当和你共同承担,而不是让你一个人煎熬。我的心会痛的。”
谢道韫道:“我确实想回淮阴的,可是肚子大了,走不了了。你们的来信,我都收到了,只是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而且,我并不想因为此事让你放下徐州的事务,打乱你的计划。我知道你有多忙多累。孩儿生下来之后,月子做完,天也冷了。我便想着明年开春回淮阴。可阴差阳错,到处大乱。先是王恭起兵,京城左近打乱。后又是三吴生乱,小玄起兵去平叛。再之后便是现在,这帮教众贼子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我那时恨不得带着弘儿飞到你身边,可惜根本没办法。我若告诉你实情,又怕你不顾危险前来。我不能那样自私,不能只顾自己。”
李徽紧紧的将谢道韫搂在胸前,轻声叹息。谢道韫顾全大局,善解人意,不肯让这些事扰乱自己。另一方面,也是她独立坚强的性格使然。这其中受了多少煎熬,自不必说了。
“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么?”
李徽柔声道。
谢道韫笑道:“你想甩掉我们娘儿两个,没门。从此要赖上你了。”
李徽呵呵笑道:“求之不得。我就等着这句话呢。”
谢道韫道:“不知彤云她们怎么想。我心中颇为不安。”
李徽愣了愣,道:“彤云她们应该不会说什么,你我之事,她们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你生孩儿之事,我也命人告知她们了。”
谢道韫沉默不语。
李徽转变话题,沉声问道:“四叔是怎么突然去世的?你信上说的不甚清楚。噩耗传来的太快,事情生的太突然,令我至今难以释怀。”
谢道韫轻声道:“他是积劳成疾,风寒侵深所至。你又不是不了解四叔,回到会稽之后,身子略好些,便开始游山玩水,纵情饮酒。终于难以支撑。他去世之前,我陪了他一整天。即便是去世之时,依旧谈笑淡然。”
李徽叹道:“四叔这一生风仪潇洒,无人能及。过几日,我要去他墓上拜祭他。虽然我惹他许多次不快,但他待我,一向宽宏。而我心中,也早就视他为父辈师长一般。若无四叔提携,我怎有今日。”
谢道韫道:“好。但四叔的墓在东山,不知这些教匪会不会搞破坏。我真是有些担心,他们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李徽咬牙道:“这么说来,倒是要快些行动了。阿姐,我适才考虑了,要救瑗度,恐不能大张旗鼓。投降的教匪说,孙泰霸占了你家东山别墅居住,我怀疑瑗度被送往东山别墅孙泰的住处了。我想带几个人摸进东山,偷偷潜入别墅之中将瑗度救出来。”
谢道韫惊愕道:“不可,你怎可犯险?”
李徽道:“你听我说。人多目标大,行事反而不便。但倘若只有几人,趁黑进山,有山林掩护,反而安全。偌大东山,他们区区几干人,能照应的周全么?几个人摸进去,神不知鬼不觉。”
“可别墅周边必有重兵。而且,万一瑗度不在东山别墅呢?那当如何?”
谢道韫道。
李徽笑道:“别墅周边能有多少人?你画出地形,我们可潜入进去。瑗度若不在别墅之中,我们可将孙泰老贼擒获,拿他做人质交换瑗度。那孙泰不是贼么?抓住了他,他们必然交换。”
谢道韫还在沉吟,却听窗外一个女子悦耳的声音传来。
“好计划,算我一个。”
李徽一惊,沧浪一声长刀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