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前度恩师 (第2页)
方敦孺话语声虽不大,但却绵里藏针的扎人,隐隐有斥责林觉之意。
林觉忙道“先生,在下正是想在明年秋闱之前入学,好受先生点拨教诲,明年秋闱得中,后年金榜题名。否则三年一科,错了这一次需得再等三年,岂非蹉跎时光。”
方敦孺哈哈大笑,摇头道“你这样的少年人老夫见的多了,急功近利,好高骛远。你以为老夫点拨几句,便能保中科举么老夫这里只是读书的地方,不是科举的地方。松山书院不是为了科举而办,而是为了弘扬先贤之学,教人立身处世之所。你这样想,未免将我松山书院看扁了。罢了,你走吧,那两瓶好酒老夫动也没动,这里有一两纹银,你拿去就当今日你替我家扎篱笆劈柴的工钱。我方敦孺可不愿欠人人情,受人口舌。”
方敦孺朝门旁一指,两坛极品黄金花雕酒摆在地上,一只酒坛上放着一小块银子。林觉苦笑不得。看来方敦孺早已做好了拒接自己的准备,酒和银子都准备好了,这是要逐客了。
林觉岂肯离去,沉声拱手道“先生,请容我说几句话。”
方敦孺不置可否。
林觉轻声道“先生刚才教训的是,我知道我送酒以及献殷勤的作法让先生对我看法不佳。先生可能以为我是个投机之人。但在下不是那样的人,我这么做只是能够见到先生而已。否则我连见到先生面的机会都没有。另外,我承认我想拜入先生门下确实动机势利。但我相信,天下学子其实都是这个想法,只不过我说的直白了些罢了。松山书院中的学子谁不是为了能科举高中而来,只是他们不说出口而已。松山书院也从来都是为能向朝廷举贤才而自豪,否则后山石壁之上为何所有科举高中之人都有摩崖刻名之荣呢”
方敦孺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老夫刚才的话是虚伪之言咯”
林觉摇头道“在下岂敢,恰恰我知道先生刚才的那番话正是先生开办松山书院的初衷,是您内心的真正想法。否则,先生当年怎会放着大好官途不顾,辞官归乡开办书院呢不就是因为先生是至诚之人,自己的理念报复为他人所不理解所不能容,先生便不愿同流合污么”
方敦孺惊讶的上下打量着林觉道“你到底是谁你怎知老夫当年辞官的缘由”
林觉心道上一世我们促膝长谈多日,你自己把你的经历都告诉了我,我怎会不知道。
“在下林觉,杭州林家之人。在下久仰先生大名,故而打听到了先生以前的一些经历。得知那些经历,我却又更是敬仰先生。”
方敦孺皱眉道“你是林家人家主是林伯庸的那个林家”
“正是。”
“你是林家直系还是旁系的公子”
“直系三房庶子一名。”
“庶子”
“是。我母亲是林家婢女。”
林觉沉声道。
方敦孺直愣愣的看着林觉,半晌道“老夫明白你为何如此直白的说要考上科举了。庶子的日子不好过吧。若不能考上科举,怕是在林家连话都说不上是么”
林觉轻轻点头道“先生知道就好,在下在林家的地位确实处境不佳。不过倒也不是完全如此。我想要考上科举不全是为了自己地位的提升,也是想师从先生衣钵,践行先生之志。先生未能完成的想法,可由在下替先生去完成。”
{}无弹窗中午的时候,林觉和林虎拿出自带的糖饼对付了一顿,方浣秋也没邀请两人进屋吃饭。林觉也明白不可私自进入方家屋子里,毕竟只有一名女子在家,不可乱入。不过方浣秋倒是送了一碗菜汤出来给两人喝,也算是半天辛苦的回报了。
吃了饭,林觉继续干活。和林虎先是整修了院中的排水沟,将低洼处的积水排出。林虎还用背篓背了十几篓的碎石将院中的小道修缮一番。接下来便是劈柴。方浣秋实在过意不去,用青布包了头也在一旁帮忙。相互间也开始说话谈笑,陌生和隔阂似乎消除了不少。
三人正有说有笑忙的不亦乐乎的时候,院门外方敦孺和夫人一前一后推门而入。夫妻二人看到院子里的情形呆呆的站在那里愣,林觉和方浣秋三人也愣在那里。
“这是做什么秋儿,他们是谁”
方敦孺一身蓝色布袍,髻略显斑白,面容清瘦。两个陌生的少年人闯入家中院子里,自己的女儿跟他们谈笑风生,这让方敦孺有些愤怒。
林觉一眼看见方敦孺,忙放下斧头,躬身行礼道“在下林觉,见过方山长。”
方敦孺的样貌和记忆中的比起来年轻了些,头也没记忆中的花白。但那身上那股气度一样的凌厉从容。见到前世的恩师,林觉不免有些激动,眼睛都有些湿润了。
妇人快步上前来,一把挽住方浣秋的胳膊往屋里走,口中数落道“秋儿,你怎能让不认识的人进院子还还跟他们在一起说笑。这是要气死你爹么”
方浣秋娇声道“娘,你说什么呢。林公子他”
“莫说了,还不进屋。”
方母打断她的话,拉着她进了屋。
方敦孺皱眉看着眼前这个只穿着中衣,挽着袖子,鞋子裤子上全是泥水的少年。沉声道“你便是林觉两日前来的便是你”
林觉忙道“正是在下。”
方敦孺皱眉道“你这个少年怎地不懂规矩,主人家不在家,你便可闯入他人房舍之中么少年人难道不知礼节不知避讳么”
林觉忙躬身道“对不住,是在下唐突了。我诚心诚意的道歉。”
方敦孺见林觉言行倒也谦恭,语气放缓道“少年人行事要多思慎行。你这般闯进我家院子,我便是命人将你扭送见官也是不为过的。而且你衣衫不整,身上满是污垢,这岂是正人君子之行”
林觉忙道“是是,我这便去清洗一番,再来拜见先生,聆听先生教诲。”
方敦孺哼了一声,举步进屋。林觉忙带着林虎出了院子,拿了外袍去往午后山崖下的水潭,仔仔细细的清洗了一番,再穿上长衫,这才回到方家小院门前。
站在门口,方家屋子里传出方家母女的争执声。
“浣秋,你一个姑娘家的,一个人在家里便关门闭户才是,怎地还让他们进屋来了这要是坏人,可怎么好”
“娘,你说什么呢这是书院,哪来什么坏人再说女儿也没让他们进屋啊,不过是在院子里罢了。人家林公子替咱们休整了篱笆,还帮菜畦挖了排水沟,休整了小路,还劈了一大堆的柴禾。大太阳下边做了这么多事情,难不成我连口茶水都不让人家喝么再说了,娘你上次不是见到过这位林公子么还收了人家的两坛酒呢。那又怎么说”
“你这妮子,倒说起我来了你又提这两坛酒的事情,还嫌你爹爹说的不够你一提他又要啰嗦了。”
方敦孺的声音果然响起“我当然要说你了,无功不受禄,人家送礼你就敢收,还好意思说我方敦孺是那种贪小便宜的人么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我方敦孺一辈子不愿白受恩惠,你难道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