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课考 1 (第2页)

作者:寒江钓客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刘景仁带了一个皮包,手里抓着一把桐油伞出了门,这几天事务繁多,人手拉不开,他把景智派到矿山那里,掌管银钱的出入,来顺是不能动的,自己只能到外面叫车了。

好在卫立寅来的时候叫的有马车,他挤到卫立寅的马车里,顺手取出一锭2两重的雪花官银,塞到卫立寅的手里,两个人推脱了一阵,收下了。

刘景仁虽然知道报名练兵武官随后去辽东卖命的人肯定很少,可是事到临头,心里依然很紧张。

因为他知道自己刚到京城,毫无资历,具体负责的那几个厂子,几乎就没有去过,他只做了两件事:

一是把几个厂子的财务收归兵备司,把厂子的盈利留够都督府的,余下的全部作为福利平均给员工,他粗略计算了一下:每人一月可得一两二钱银子,这个数量并不高,大约相当于每人涨了四分之一俸禄。

二是把交给兵备司的好处作为福利给员工下去,他不差那一点好处。

在淅淅沥沥的春雨中,两个人赶到后军都督府。

刘景仁先跑到陈签事那里,拜托陈签事把好处转交给武选司的苗郎中,并从口袋里掏出5o两银子放到陈签事的红木桌子上,随后就回到兵备司的官廨里静候消息。

兵备司的官廨并不小,里间有一个床榻,一张红木雕花书案,两个置物架,一个官帽椅,两个鼓凳。

他的土蓝色薄被叠成方方正正的豆腐块,上面放着枕头,褥子上干干净净。

置物架变成了书架,上面放着许多线装书和他从车架司淘换的军用舆图,一幅自己书写的《满江红》被简单装裱以后挂在正面的墙壁上。

桌子上是他一个多月前写的龚自珍的《己亥杂诗》:

九州生气恃风雷,

万马齐喑究可哀。

我劝天公重抖擞,

不拘一格降人才。

落款刚刚写完,题款处还没有布印,当时因为其他事情放下了,刘景仁拿起桌子上一枚“再造清平”

的寿山石印,用清水洗了洗,开始布印。

兵部武选司郎中黄恕峰是一个性情非常执拗的人,他原本在大理寺担任监察御史,因为不知变通,与同僚的关系不好,前不久又揪着杨链的事情不放,屡次冲撞中官,被皇上降职到兵部,在武选司当了一个五品郎中。

这一次课考升职官员,原本轮不着他,只是这一段时间,辽东战火频仍,兵员物质缺额很大,兵部实在抽不出人来,只好把这个差事放到他头上。

黄恕峰在兵备司处事卫立寅的陪同下,来到外城五里屯的盔甲弓箭厂,这里原本是后军都督府修理破旧盔甲弓箭的地方,成化年间全民经商成为风潮,兵部对都督府以及各卫所暗中经商睁一眼闭一眼,后军都督府就将这个小修理部升级为盔甲弓箭厂,后来各级卫所兵饷物资供给艰难,这个盔甲弓箭厂就正式得到了兵部的承认,后军都督府的兵备司也应运而生,开始办起各种各类工厂,缓解本部门的生计问题。

黄郎中坐在弓箭盔甲厂正使的客房里,抿了一口新汲的云雾茶,先和正使副使们开了一个碰头会,要求大家不要害怕,实事求是的说一说刘经历这个人。

“刘经历是一个好人哪。”

先站起来的是一个有着两撇老鼠须的瘦小老人。

“他最知道我们京城卫兵的难处,下车伊始,先给我们全厂从上到下涨了两次俸禄,如果没有这点银钱,我那小女儿说不定都熬不过今年三月,我们全厂原本说想要谢谢他,可是他连住址也不给我们说。”

那老人说着说着竟然吭吭呲呲的哭起来。

“老6,你坐下。”

一个胖壮的中年人站起来,“不好意思,老6的年龄有点大,官前失仪了。他是我们厂专管技术的副使,也是一个诚实老道的人。”

中年人揉了揉眼圈,接着说:“刘经历是我们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最清廉的官员。他没有从我们厂拿过一文钱,我们这里的所有人都可以担保。因为厂里的所有收支账目每一个月一公开,参与记账成员里除了厂里的两名财务,还有三名厂里公推的普通员工。刘经历有一个规定:凡是厂里的员工随时都有权利查验厂里的账目,收入支出一切公开透明。”

黄郎中不小心打翻了茶水。

“是真的?”

“是。这是刘经历刚刚上任时,召开工匠大会时公开承诺的一项善政。经过公开记账,每个员工的俸禄涨了一两二钱银子,厂里的生产经费增加了三成。我是厂里的财务,这一方面我可以担保。”

一个头戴遮耳纱帽,身穿绿色官袍的年轻人回答说。

黄郎中的两个属下面面相觑,他们武选司督查了这么多官员,从来没有见过对自己这么狠的人。

“你们敢对核查的情况签字画押吗?”

“这是实情,怎么不敢?”

“我们现在就可以签字画押。”

“只是我们有一个要求,要求刘经历还当我们的上官。”

······

核查上官历来只是一个走过程的肥差,黄郎中贬职以后心情郁闷,对于这个差事并不怎么上心,可是没想到这一次还能遇到这样一个妙人,他反而要认真一次。

他按照手里的职工花名册随机点了七八个人,他要彻底问清这个人的行事。

他知道在物价高企的京城,要真正做到洁身自好是多么的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