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金蝉遁去 珠胎结成 (第1页)
李牛看着正在使劲往嘴里塞肥肉片子的张郎,在心里说:“兄弟,待我见到绿荷,一定会告诉她,你的心里一直装着她,你就放心地出征去吧!
但愿这一次你随我们的圣朝大帝出征,一定能奏凯而归!”
半夜时分,李牛半闭着眼睛假寐,等待手握皮鞭,挨个巡查各营的军曹转过两遍之后,就蹑手蹑脚地从一条又一条睡得死猪样的人中间,溜了出来,在夜幕的掩护下,拿出自己做贼时的看家本领,钻过校阅场的栅栏缝隙,逃了出来,向着无边的夜幕迅遁去……
第二天,朝廷大军集结,准备开拔的时候,军曹一点名,才现不见了李牛。本来是要派人抓回逃兵,斩示众的,因为时间紧急,就没能再追究,军队匆匆出向着遥远的北域而去。
当然了,这圣朝大军第三次穷兵黩武的结果,依然是劳民伤财,无功也没返。除了已经逃出的李牛,其他的血肉男儿,无论是张郎还是马郎,均化作了北域白山黑水的肥料,喂饱了黑熊黄狼,滋养了青松绿杨。
再说绿荷,自打得到李牛的恩泽之后,就一直等啊盼啊,渴望着牛兄弟再次到来,重续露水夫妻的情缘,就这样过了十多天,绿荷觉自己的身体有了一点儿变化,该来的月事并没有如期而至。绿荷想了又想,最终认定,自己是有了身孕了,而且非常坚定确定以及肯定的是,这种子是阿牛兄弟的。
绿荷抱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既幸福又难过。幸福的是自己终于有了当娘的机会。因为她知道,这辈子做了杨员外的外室,就几乎等于孤独终老了,因为杨员外已经是风烛残年,身子已空,虽然偶尔会抽空种田,但却不可能再撒什么种子在她这块田地里;而张郎虽然也来翻地,但是身子太弱,恐怕种子也不大好,不然也不会一年多过去了,也没长出什么庄稼来。可喜的是阿牛兄弟,就那么没几个晚上的阴差阳错,竟然插柳成荫。
让绿荷难过的是,自己虽然已经有了身孕,但是近两个月来张员外并没有来,假如被细心又刻薄又吝啬的正室现了,恐怕自己就说不清楚了,到那时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绿荷难以想象。
在这种情况下,绿荷就想着无论是张郎还是牛郎,如果能有一个来看看她,也许可以商量出个结果,哪怕是跟着其中一个私奔也好!
但这两个死鬼就像是被大风刮跑了似的,再也没有出现过。
眼看着两个多月过去了,夏天悄悄走了,秋天又到了,秋风吹落了枝头上的树叶儿。
绿荷呆呆地望着楼下地上的树叶儿被聚拢来,又吹散开去,心中感到有点儿凄凉,不禁落下泪来:“天杀的李牛兄弟,你倒是来看看你荷姐呀……还有你张郎,你怎么也不来呢……”
此时,绿荷也有了明显的呕吐反应,每一次呕吐过后,绿荷都会头晕眼花上一阵儿。她在心里不知骂了李牛几万遍:“你这遭雷劈的坏怂瓜蛋儿,难道耳根儿就不会烫吗!
把你绿荷姐姐孤零零一个人,扔在这小木楼上算怎么回事……”
不仅如此,绿荷近些日子的钱粮也快吃用光了,还不见张员外打人来送,这真让她着急了。正在心急火燎的时候,绿荷下楼去买酸枣子吃,不小心去看到了张府为张员外出殡的一幕!
只见张家合府上下,连同本家及奴仆丫鬟等,大大小小统共二百多口子人,全都披麻戴孝,举着挽幛,将雪白的纸钱一路撒过去,有些甚至飘落到绿荷的面前。绿荷看着地上飘落的纸钱,怔怔地出神。
此刻,绿荷知道,自己在这阳城,怕是待不下去了。
虽说这个张员外自打从青楼中花钱赎出她之后,来她所在的阁楼次数不多,但每一次这个老男人还是很怜香惜玉的。虽然也有几次弄成了事,让她逍遥过一阵儿,但更多的时候却是通话俩时辰,耕田一瞬间,但总的说来,张员外对自己还算是体贴,每次都不忘给她带上些爱吃的点心,留下些钱买粮食,买胭脂什么的,即使他不能抽身过来,也会让张郎来送些东西。
现如今这男人没了,自己在这阁楼上肯定也呆不长久了,很快预交的赁钱也该用光了,到那时,被扫地出门之后,自己该到哪里去呢?绿荷想到这儿,觉得自己吃到嘴里的酸枣儿已经没了什么味道。“这天杀的……”
绿荷知道,再骂一万遍这天杀的牛郎、张郎,这两只狼也恐怕指望不上了,算了吧,也许,这就是女人的命。
夜色渐起,秋风瑟瑟。绿荷慢慢地回到自己的阁楼上,回顾往事,觉得自己这一生实在凄凉。从小就没了爹娘,是谁把自己卖到了青楼,竟然也想不起来了;要不是张员外看中了自己的舞姿,也不会赎了自己,来到这阁楼之上。
虽说从此脱离了灯红酒绿的风月场,但也相当于自己被囚了起来,天长日久,难免有些落寞;好不容易等到张郎来了,又是鬼鬼祟祟,来去匆匆,让人难以尽兴;幸亏上天有眼,给她送来了李牛兄弟,但这个牛兄弟却又太薄情,只管种地,不管浇水施肥收庄稼……
夜已降临,绿荷却没有点亮蜡烛。黑漆漆的屋内,绿荷孤零零地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如同一尊雕塑。
她知道,自己已经是无路可走。没有了张员外这棵大树,绿荷也就没有了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的能力。退一万步讲,现在还有着身孕,即使自卖自身,再回到风月场,也不会有妈妈愿意收留;即使看在以前还曾经“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
的份儿上,勉强收留了,一定再也回不到当年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