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第95章 没有这种规矩 不讲道理其实 (第2页)
气得颜宗翰又骂了一句逆女,“怎么,你没话可说了?”
“现在是被告陈述。”
开口的是台上的上官婉儿,他笑着问,“被告,你确定自己陈述结束,要进入辩论环节吗?”
颜宗翰总觉得哪里有问题,但这种吵架的时候自己暴跳如雷而对面云淡风轻,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连一句回应都没有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于是他咬着牙道,“对,你叫她说!”
上官婉儿便看向窦娥。窦娥也顺从地敲了一下惊堂木,宣布进入辩论环节。
颜宗翰立刻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自古以来?”
颜繁的语气还是很平和,“三代之后,周公制礼,才有了这些繁文缛节,三代之前是什么样子,谁又知晓?何况就算是圣人也说过:‘《诗》三百篇,曰思无邪。’可《诗经》之中,不也有许多如今被视为淫奔野-合的词句?可见这自古以来,也有限得很。”
颜宗翰这才发现自己乱了分寸,连忙厉声反驳,“你也说了周公制礼,自那之后,历朝历代治国皆以‘礼’,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是礼之所在,如何能违背!”
“历朝历代?”
颜繁立刻抓住了他话中的字眼,“我读史书时,却觉得每朝每代的礼,多少都有些不同之处。”
她洋洋洒洒地列举了一系列史书中的实例,以证明自己所言不虚。
最后才总结说,“世事没有不变的,礼法自然也要随时而变,一味因循守旧,并不可取,又哪有什么是绝对不可违背的?既然红巾军定了这样的规矩,治下也因此太平安宁,我们又生活在这里,自然应当遵守,难道父亲还想守前朝的礼不成?”
以颜宗翰的才学,光是要听懂她讲的是哪本书里讲的哪一朝的事,就费劲了所有脑细胞,哪里还能想到要如何反驳?
尤其是最后这句质问,更是挑明了颜宗翰已经她背后那些世家的心思,叫他有种十分不妙的感觉,连忙道,“你不要胡说八道,随意影射!”
他们当然是怀念世家地位超然的大黎的,对红巾军也确实有着诸多的不满,但这种话自己私底下说说也就罢了,他疯了才会当着红巾军高官的面说出来。
只是这样一来,这“自古以来”
,就站不住脚了。
颜宗翰没想到,昨天被所有人公推最有力的一点,竟然就这样被颜繁反驳了。
其实这道理,他们也不是不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连人都是新的了,别的自然也都要变一变,非如此,哪里能凸显出本朝与前朝的不同呢?这一切,都是所有读书人心照不宣的。
只不过以前,无论再怎么变,终究还是在某个大的框架之中,也是对他们有利的,所以他们便极力鼓吹。
但如今,红巾军却是彻底抛开了他们的那一套,另起炉灶,制定了一套真正全新的规矩。
即使如此,生活在红巾军治下的人,包括世家在内,还不是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既然别的规矩能遵守,这一条自然也不会例外。
所以被世家寄予厚望的这一条反驳,反而没什么用。
——是不合你们的自古以来,但红巾军的规矩就是这样,你有什么意见?
在红巾军的地盘上,颜宗翰还能有什么意见?
好在他们昨日那么多人一起商议,想出来的不止这么一条。经过短暂的失利之后,颜宗翰也终于冷静了一些,意识到这个时候对颜繁摆父亲的架子,一味地暴怒,并没有任何用处。
这逆女既然都敢将亲生父亲告上官府了,又怎么还会顾忌这些?
他当即提出了另一条论点,“好,就算红巾军的规矩如此,那也只有红巾军治下的人要遵守,别处的人,自然要守别处的规矩,这一点,你总不能否认了吧?”
这话说出口时,他心里甚至是有点快意的。凭红巾军再怎么蛮横,也只能在自己的地盘上,这天下,终究也不是红巾军一手遮天了。
颜繁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毕竟她们事先也模拟过对方可能会有的说辞。
她还是很平静地点头,“的确如此。”
“承认就好。”
颜宗翰冷哼一声,“我给你挑的婆家在云州,那里如今已经是燕国的治下,守的是大燕的规矩,红巾军如何,与他们自然无干。俗话说,出嫁从夫,你要守的,自然也是婆家的规矩。”
“出嫁从夫,那也是出嫁之后的事了。”
颜繁淡淡地道,“若是红巾军来的时候,我人已经在云州,自然没有这么多波折了。可我是红巾军登记在册的人口,名册上写的也是未婚。如今婚事未成,自然以红巾军的规矩为先。”
上官婉儿在上面笑着补充了一句,“我们红巾军可没有出嫁从夫的规矩。”
何止没有出嫁从夫的规矩,这里竟是以女子为尊的,连登记的户主都是女人!
颜宗翰愤愤地想。
又听上官婉儿说,“就算出嫁女,只要愿意回到红巾军的地盘上生活,这事也归我们管。莫说你还是在红巾军的地盘上,就算是到了云州,红巾军也不会袖手旁观。”
这却是在回答颜繁那句“人在云州便没那么多波折”
。
虽然只是假设,仍旧让她心下一暖。
即使是她出生成长、将她培养出来的颜家,也没有让颜繁产生过这样的安全感和归属感。恰恰相反,颜家常常让她觉得压抑、窒息。
从前,一旦心里冒出这种念头,颜繁总克制不住地自省,怀疑自己是否天生凉薄、忘恩负义,否则怎么会觉得自己的家,像一个冷冰冰的囚牢,将她们关在其中,待价而沽?
但以后不会了。
她已经体会到了一个真正可靠而强大的后盾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