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页 (第1页)

作者:苏景闲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狱吏回想一番,奇怪:“小侯爷不是还没成家吗,怎么说起来头头是道的?”

  6骁毫不心虚地想,他小时候照顾过阿瓷——照顾小青梅和照顾女儿,应该差不离吧?

  诏狱的守卫都已经被打过招呼,6骁一路往里走,那些人多半视若不见,当没看见他这个人。

  天气冷,诏狱内更是昏暗阴湿,冷意像是附在骨头上,还有一股让人说不太出来的潮湿臭味。

  狱吏在前面引路,见6骁面不改色,不禁道:“小侯爷半点不嫌狱里闷潮,不像刑部大理寺的人过来提审,一进来,眉头都能夹死苍蝇,却不想,我们一年到头都在这狱里。”

  6骁虽然觉得气味不好闻,但不是不能忍受。他以前在凌北边关时,从来都是在尸山血海里搏命,有时从战场下来,身上的血腥气一两天都散不干净。

  “本侯可没这么娇气。”

6骁没管两边牢狱深处传来的痛吟或打量,等狱吏停下来,他往里看了看,“就是这里?”

  狱吏站到一边:“没错,小侯爷要探看的两个人关在相邻的隔间,这里面关的就是姓徐的。此处偏僻,没有旁的人,卑下在外面那扇铁门处,替小侯爷望风。”

  “嗯,我耽搁不了多久,劳烦了。”

  打开的铁门再次关上,狱中一丝风也感觉不到,空气都显得寒凝。6骁适应了牢内的昏暗,才辨认出身着囚服、蓬头散的人的五官相貌。

  他看场好戏似的,很是直白地将徐伯明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

  直到徐伯明背靠着湿冷的石壁,再耐不住,怒道:“你来做什么?”

吼完,便重浊地咳嗽了好几声,看起来病得不轻。

  6骁一脸桀骜不驯,抬抬下巴:“还能来做什么?当然是抓紧时间,来看落水狗啊。”

他还故意讥诮道,“原来,这就是阶下囚的模样。”

  短短三日,徐伯明被夺去紫服,取了鱼袋,削去“内大学士”

的头衔后,就如普通的老人,面色疲惫,双眼下耷,透出一股色厉内荏之感。

  徐伯明冷哼:“我看小侯爷莫要太得意,徐某的今日,说不定就是你6家的明日!”

  6骁跟耳旁风似的听着,浑不在意:“我6家一不科举舞弊,二不擅自揽权,三不曾做亏心事,想来老如今的境遇,也不是人人都有这个机会得到。”

  不清楚6骁特意前来的目的,徐伯明缓缓闭上眼,不再说话。

  “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九,腊月三十肯定是要封御的,老不如猜猜,给你定罪的诏书什么时候会下来?”

  6骁不管徐伯明的冷淡,自顾自地往下说,“老给不少人都定过罪,自是非常熟悉大楚律法。反正如今老在这诏狱中,成日无事可做,不如推测推测自己的罪名都有哪些,或者,诏书中,定罪时又会用上哪些词句?”

  “哦对了,想来老还不知道,老的另外两个女婿,之前还有闲心跑去找杨辅求救,后来也被收押了,会跟你一起定罪行刑。至于杨辅?杨辅可是一个字都没提到你,打定主意见死不救。

  另外,二皇子、德妃和你的嫡长女都被禁了足,陛下没说什么时候放出来,老的夫人也生了重病,只吊着口气,起不来床。不知道他们赶不赶得上替老烧头七。”

  徐伯明再次睁开了眼睛。

  他双目浑浊,研判地盯着6骁:“你到底想说什么?”

  6骁收敛了脸上不正经的玩笑,蹲下身,隔着木栅,牢牢直视徐伯明,放轻声音:“我是想说,三百太学生在宣德门伏阙上书,高喊‘徐贼当诛’,这场面,老有没有两分熟悉?”

  徐伯明眼皮一跳,扣在手腕上的铁链有了动静,他却谨慎地没有说话。

  6骁很是耐心,接着问:“那,十一年前的今天,老有没有想过,十一年后,自己也会和女婿住进这诏狱之中,血流三尺,家破人亡?”

  6骁的话音落下,徐伯明身上挂着的铁索出一阵响动,他瞳孔微缩,像是重将面前的人认识了一番,声音仿佛从喉间挤出来的:“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

6骁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短促地冷笑一声,惯常恣意的眼尾刀锋般锋锐,嘲道,“看来是老手上人命太多,早已把前情旧事都给忘了个干净。”

  “你能忘,我却忘不了。”

  来诏狱是瞒着谢琢来的。

  虽然人已经被关进了牢里,但说不准徐伯明会不会怀疑到谢琢身上,稳妥起见,6骁特意来了一趟。

  他说着这些话时,又总是忍不住想起阿瓷。

  想着阿瓷年幼便没了家,被关在牢狱之中,外面爆竹喧天,到处都喜庆热闹,父亲却正遭受着非人的折磨。他知道,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日日愈加无望。

  葛叔说,每到年关,阿瓷就尤为睡不好。

  6骁想来,这些噩梦般的旧事,又让人怎敢轻易闭上眼?

  “你是在说谢贼?当年之事,谢贼重罪当诛,天下人尽皆知!

与徐某何干?6小侯爷还是不要污蔑得好。”

徐伯明突然听旧事被提起,内心远不如表现出的那么镇静。

  十一年前,他官至礼部尚书,吩咐还在太学的盛浩元物色了两个家贫且性子怯懦的学生。那年的春闱,这两个学生都被他顺利送进了二甲。

  后来,科考都过了半年,不知道是哪里出了纰漏,被谢衡现了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