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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戚寻所说,长安城里的人便是加起来围剿她,只怕也不是她的对手,以尤楚红的眼力,几乎是在看到戚寻的第一时间便确认了这个事实。
一年的时间只是让她这位独孤阀的掌舵者彻底恢复了身体的康泰,却被更多杂事所绊,根本没有多余的闲心去考虑武道的进展,但戚寻显然不同。
如果说先前尤楚红还对她的水准大抵有数,现在便只觉得自己看到的是一朵空中飘云,谁也无法预测到这到底是一朵降落雷霆的阴云,又或者只是一缕流动飘飞的景象而已。
“圣君远道而来,独孤阀并未来得及开门迎客,倒是老身的不是了。”
尤楚红一步步朝着戚寻走来,见她心中的疑问都在对方近乎默认的眼神中得到了解答,只能神情肃然地坐在了她的对面。
报仇之类的话,绝不会从一个还有家族要背负的人口中说出来。何况在政斗权斗甚至是一统天下的争夺中,所用的手段再有什么阴私之说,也都是策略中的一种而已。
事实上若是她站在戚寻和宋缺的角度,要还天下一个清平盛世,又能有戚寻这样的本事,只怕会在斩草除根上做得更绝。
所以她也只是旋即又问:“敢问圣君来意为何?”
“大概不是来劝降的。”
戚寻的回答很实在。
尤楚红看着对方镇定自若的动作,仿佛此前来长安城所掀起的那些个风浪都不存在一般,朝着她推过来了一只茶盏,便实在不免有种心口憋闷之感。
但理智告诉她,戚寻所说的的确不错,她是没有劝降的必要的,以宋缺如今手握兵权,只需顺水推舟地吞掉尉迟
迥的败兵,合兵一处后,长安城就是最后的孤城。
即便在长安城以西以北还有这样一片广袤的土地,但若是没有那个进击的剑锋,这些东西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一个迟早要败亡的势力,的确不需要让戚寻来劝降。
“我很看重尤老夫人的本事,但不能让独孤阀还是独孤阀,所以我想给您提点一条活路。”
戚寻语气平静地与尤楚红对视,其中诚然认真的意味并不需要多说也能看得出来。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一笑泯恩仇的事情,独孤阀也的确是在戚寻的压制关陇世家计划中的受难者,但尤楚红执掌门户,深知这世上除了合作与臣服,还有许多种并非仇敌的关系,这世上也并不是只有非黑即白的立场,戚寻更没有欺骗她的必要——
既然她说是活路,便也必定是一条活路。
“请尤老夫人带一部分人出关吧。”
戚寻继续说道。
尤楚红没有直接跳起来反对,而是露出了几分沉思之色,便让戚寻知道对方已经站在一个当家人的位置上思考此事了。
“阿史那庵罗和阿史那大逻便这对堂兄弟之间的斗争,以汉人的手段未必能激化到足够的地步,独孤阀有鲜卑血统,却未必不能成为一方的凭靠。”
尤楚红听懂戚寻的意思了,她是希望独孤阀继续分化东突厥,甚至成为唐军有朝一日的内应。
“但是,戚姑娘难道就不怕我利用东突厥的兵力借机生事,为祸中原吗?”
尤楚红问道。
戚寻摇了摇头,“尤老夫人,你知道神灵天降灾祸的印象要想从一个族群内部抹消需要多少时间吗?”
尤楚红只是因为独孤阀而滞留在长安城中,却不是真被困在此地,她既然能知道唐军势力如今的范围,自然也知道伴随着毕玄之死,魔相宗的内部清理,佗钵可汗和沙钵略可汗身死而来的那个传闻。
而要让已经深信不疑对方掌控了非凡力量的东突厥人去相信,那只是汉人之中一个绝顶高手来了一出斩首行动,即便尤楚红的口才再好,只怕也没这个本事。
只要戚寻再次露面,这个煽动起来集结的队伍只怕随时会掉头溃败。
“我要的只是东突厥在中原平定治理的过程中逐渐削弱,尤老夫人要的是独孤阀的太平,这条退路应当不是不能走,您说是不是?”
戚寻以茶代酒朝着对方敬了一杯。
“不错,这个交易可以做。我甚至应该感谢戚姑娘,选择了独孤阀来做这个交易。”
这或许是唐军为了显示己方并未赶尽杀绝的仁慈,也或许只是要榨干他们这些人的剩余利用价值,但不管怎么说,只要还活着,便还有希望。
尤楚红喟然一叹。
等到这声叹息声止的时候,戚寻已经消失在了庭院之中。
但她知道,这并非是她老眼昏花而产生了什么奇怪的错觉,在戚寻走后也必定会有人来与她交接此事。